在她的惨叫声中还掺杂着噗噗噗的几声闷响，让我响起了电影中箭矢入肉的场景。
下一刻，黄河娘娘只穿着白色的亵衣亵裤从床上滚了下来。
胸口多了几个血洞，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。一张绝美至极的脸，痛苦的近乎扭曲。
她这个样子看的我心中莫名一痛。
看她痛苦的在地上挣扎，我很想把她扶起来，可是想到爷爷要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，心里又犹豫起来。
就在此时，黄河娘娘像是感知到了什么，忽然转过头，一眼撇见了床底下的我。
四目相对，她先是一愣，继而用手捂着胸口，强撑着站了起来。
咬牙切齿的对我说道：“出来吧。”
被她发现，我再也隐藏不下去，索性从床底下爬出来。
现在我心里早就对她没了惧意，只有惭愧。
黄河娘娘自始至终图谋的也不过是为了和我结下一段阴缘，是我怕折寿不愿意，才招惹她来杀我。
正面对视，全身浴血的黄河娘娘看起来更令人心疼，脸色苍白如金纸，嘴角也有鲜血沁出。
“我林姽婳诚心嫁于君家为妻，想不到君家会如此待我！”
她每说一个字，嘴角都会流出鲜血，等把这句话说完，噗的一声，张嘴又呕出一大口鲜血。
现在满屋子都是她的血气。
都说鬼血最是污秽，又腥又臭，可是她的血好像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异香。
我沉默不语，更不敢直视她那双充满愤怒，失望和悔恨的眼睛。侧过头说道，“我没有想过要害你，人鬼殊途，你不该来纠缠我。”
“好，好一个人鬼殊途。我不怪你，是我林姽婳瞎了眼。”
说完这句话，林姽婳再不看我一眼，转头对着门口说道：“谢遗风，你可以进来了。”
爷爷推门而进，脸上面无表情。
“猫眼，狗血，尸油，人皮，空心竹，桃木签……谢遗风，你这个纸人扎得可算是费劲心机，歹毒至极！”林姽婳恨恨的说道。
她不说我还以为爷爷所扎的只是个普通的纸人，万万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么多禁忌手段。怪不得爷爷扎纸人的时候不让我在场，碰都不让我碰一下。
开始我以为爷爷扎纸人只是为了骗她，想不到却是要用纸人害她。
黄河娘娘生前都是无辜女子，死后含怨不散才会滞留人间，这样的怨鬼就算是道士来了，都不愿轻易超度的。
“黄河八大王早已消失，你们也早就应该随之而去。”爷爷淡淡的说道。
“咯咯，就凭你想要杀我怕还是不够资格！”
“哦，是吗？”
说完爷爷举起了手中的乾坤法剑，咬破中指在上面划出一道血线。
爷爷手中的剑刚一举起，我手中这把突然散了架。
一百零八枚铜钱叮叮当当的落了一地。
怪不得会有两把乾坤法剑，原来爷爷给我的是一把伪剑，徒具其型，专门为了迷惑林姽婳。而他手里的那把才是开过光，经过符箓加持过的真剑。
很显然林姽婳也是没有想到这一点，煞白的脸变得铁青，阴沉如水。
“天地清明，乾坤借法，吾奉三茅祖师急急如律令，敕！”
爷爷念出咒语，步罡踏斗，一剑刺向林姽婳。
林姽婳本就受了重伤，根本挡不住阳气浓烈，又被爷爷的舌尖血祭炼过的乾坤法剑。
匆匆交手数招，就被爷爷一剑刺中胸口，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。
阴身涣散，化为一道黑气。
可是这间卧室早就被爷爷用符箓封死，黑气奔走盘旋根本无法逃脱。
随着爷爷不断的念诵咒语，室内的阳气越来越浓烈，黑气越来越稀薄微弱。
眼看着黑气就要消散于无形，我心底突然传来一个声音。
“君若念我为妻，我可留下一缕残魂，如若当真无情，世间再无我林姽婳。”
我本就对她心存愧疚，知道这是她临死前最后的祈求，根本不忍拒绝。何况她已经阴身涣散，一身道行被毁，再也无法伤害我。
于是我就趁爷爷没注意，在心底默默念道：“吾妻之名，林姽婳。”
念完之后，黑气骤然朝我奔来，绕着我的身体转了一圈，再掉头冲向我爷爷。
这是林姽婳最后的一击，爷爷不敢轻视。再度咬破舌尖，一口鲜血喷在黑气上面。
人的舌尖血又称龙阳涎，专克鬼祟邪术。
两者相遇，黑气立刻被破彻底冭灭。
爷爷年纪已经很大了，灭了林姽婳的阴魂之后，也差不多用尽了全力。尤其两次动用龙阳涎，让他的精神虚弱到了极点。
我把爷爷送回他的房间，给他盖好被子。
对于今天的事我有很多疑问，可是看到爷爷现在的状态，我又问不出口。
总之，爷爷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。
爷爷一连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缓过劲来，虽然身体恢复了，可是神情状态却是大不如从前。
以前头发只白了一半，现在全白了。
在爷爷卧床的头几天里，黄河古祭台一直不太平，夜间常常听见鬼哭，闹得人心惶惶。
期间老村来问过我爷爷，爷爷说无妨，最多七天就消停了。
等到七天一过，鬼哭之声果然消失了。
我问爷爷是古祭台哪里是怎么回事，爷爷没有回答，反问我愿不愿去道观修行几年，持戒受箓后再回来。
“不去。”我想都没想说道。
修道之人命犯五弊三缺，我奶奶那么早去世就是因为我爷爷五弊犯鳏，注定要做鳏夫。
这五弊三缺哪一样我都不愿意沾染。
“你不愿持戒受箓，就不要什么都打听清楚，有些事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吃。”
“好吧，可那天发生的事你总要对我解释一下吧？”
我终于问出了萦绕心头很久的疑问，因为我想不通爷爷为什么要杀林姽婳。
黄河娘娘选姑爷天道不涉，爷爷那天做的事有伤阴德。
爷爷一阵沉默，许久才说，“总之，你要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。忘了她吧，也永远不要再提那天的事。”
虽然我只喊过她一声妻子，可我真的能忘记她吗？
怕是林姽婳这三个字，会永远铭刻在我心头，成为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