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体的疼痛久久未散,心口长剑刺入的感觉历历在目。她这是在黄泉路上了吗?一会是不是要喝孟婆汤?
不,她不要,她不要忘记前情旧事,她好恨,她要复仇!
苏冰安努力地睁开双眼,想动一动那已经被砍掉的手足。
谁知这一动,指尖居然传来刺痛。苏冰安的视线渐渐清晰,只见自己的手中捏着一个针线包,好像是正在准备绣一个香包。针尖刺进手指里,豆大的血珠冒了出来。
怎么回事,她不是已经死了吗?这里怎么这般熟悉,倒像是她的家?
再看看自己,身量尚小,照照铜镜,苏冰安吓了一跳。那镜中之人,居然是十三四岁时的她!
难道是她重生了?
忽然房门被“砰”地一声撞开。她在本家时的贴身丫头莺儿跌跌撞撞地闯进门来,哭叫道:“小姐!小姐!不好了!老爷他们已经被判决,押赴刑场了!”
苏冰安陡然一惊。她十四岁那年,父亲苏正远因为牵涉废太子沈冠谋逆之案,被判满门抄斩。
当年官兵冲入苏府,将所有苏家之人押赴刑场,而后洗劫一空,把所有丫鬟奴才杀死,包括莺儿。
如果她没有记错,一会官兵就会找到她和莺儿。
“莺儿,我们快走,父亲是蒙冤被害,我要去刑场救他!”
莺儿此时也尚年幼,遭遇如此变故,早就没了主意。立刻点头,跟着苏冰安走出房间,往苏府大门而去。外边天寒地冻,彻骨的寒冷让莺儿直打寒颤。
走了没多远,便看见一众凶恶的官兵冲进了苏冰安的闺阁,气势汹汹。
“小姐,他们......”
“别说话,别回头,跟着我走!”
莺儿裹紧衣服,亦步亦趋地跟在苏冰安身后。
“唉,堂堂的太子傅,竟落得腰斩于市的下场!”
“你们说,太子傅真的参与废太子的谋逆之事了?”
“谁知道,不过这种事情,皇帝说他没参与,他参与也是没参与,皇帝说他参与,他没参与也是参与!”
......
苏冰安听着菜市场上人群的话语,身体更是冰凉一片,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香包。
人们看起来好像都是从市场上回来的,那么现在父亲已经......
虽然是正午,虽然是菜市,却看起来恐怖阴森,如同阴罗殿堂。
地上满是殷殷血迹,还有大抵是父亲腰斩后残留的一些内脏,正被野狗吞噬。
“小姐,老爷他已经......”
莺儿捂住嘴巴。太子傅苏正远,被处以叛国罪,腰斩于今日午时。虽圣上新登基,特许恩悯,没有诛其三族,却也将苏府里几十口人,血洗屠尽。只剩下逃跑的苏冰安和莺儿,苟且存活。
“莺儿,父亲和母亲以及众位姨娘姐弟的尸体何在?”苏冰安整个人都在颤抖,她终究,是来晚了一步。
莺儿忍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:“刚刚小姐发呆的时候,莺儿听见人说,老爷夫人的尸体,都已经被处理走,弃尸荒野喂狼了!”
只要她早来一时,她就会为父喊冤,说出她前世得知的一些证据,证明太子谋逆案并非实情,真正的真相被隐瞒其中,也许父亲就会免于腰斩之苦,母亲和众位姨娘姐弟也都会存活一命。
可是偏偏,只晚了一会,一切就成了再也回不去的过往。
“父亲!母亲!”
苏冰安跌倒在散发着腥气的血污里,放生哀哭。
前生她没有目睹父母行刑之处,只对父母离世刻骨铭心。
如今真正看到满地亲人的鲜血,苏冰安只恨不能随父母而去,什么前生旧恨,男女之情,她已经弃之如敝履!
苏冰安不顾一切的哭喊,引起了市井人们的注意。不过更加引起喧嚣的,是越来越近的兵马车辇声。
原是当朝林尚王郑林白有事路过此地。
郑林白其人,沉稳有度,极有魄力,做事果断,处事公允,权势极大。为当朝皇帝沈玄的眼中钉。沈玄继位后,便迅速夺了郑林白的兵权,只给他掌管边境的十万大军。
不过郑林白似乎也不在意,据京城百姓说,表面上郑林白没有了兵权,实际上那些御林军,也都还是听他的呢,听说他还养着私人军队......
“前面哭泣者何人?”郑林白坐在富贵堂皇的车驾内,品着香茗问同行的侍卫。
“回林尚王,听说是苏家逃跑的嫡女苏冰安,正在市曹哭泣父母。此为逆臣之后,是否要诛杀之?”
“且慢,让本王先看看她。”
苏冰安和莺儿被侍卫带到了郑林白面前。苏冰安内心一片冰寒绝望,根本无心抓她的人是谁。其实就算现在将她杀死,她也不会反抗,只想去另一个世界寻找父母。
莺儿更是只会哭和发抖,连话都说不出了。
郑林白看了看满身血污的一主一仆,不知为何,只觉眼前苏家这嫡女,似曾相识。虽然哭的梨花带雨,却也难掩倾城之色。
“你当真是苏家嫡女,苏冰安?”
苏冰安强打精神,看看问她话的人。原来是郑林白啊。他依旧带着半副金边面具,遮住了一半绝世的美男容颜。沉稳如玉,却带着让人畏惧的威严。
前世她也被押赴刑场,在路上意外摔倒,耽误了一点行程,当苏冰安瘦弱的身躯勉强支撑着沉重的枷锁起身,父母众人已经离她很远了。
官兵用鞭子抽她前行,此时郑林白刚好路过,救下了她,后将她送给叔父苏剂良之处抚养。
后来多年间,苏冰安都与郑林白有联系,虽不频繁,却关系甚好,互相挂念。苏冰安与陈简轩成婚之时,郑林白还送上重礼。
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说,陈简轩能够仕途风顺,跟苏冰安与郑林白的友情,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。
今生还是他要救她,只不过从行刑之路,换到了刑场之上吗?